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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一“松”驱千疾


这个年卅夜,秦时月是在羊角峰仰头壁摩天洞度过的,与俞水容夫妇和白苏、紫苏姐妹一起过的年。
  之前他下了天子冈,先去黎洲会了成天乐,本想去县政府见一下袁县长,再与小薯碰个面,但一看次日就是除夕,县政府已放假,大家也已各自回父母家过年,便打消了念头,索性过完春假再去县长那边述职了。
  想定,他即去百花谷与母亲团聚,但只过了一夜就快马加鞭赶回天子冈。
  时月母亲是一位知书达礼之人,非常理解儿子的守信履约,又多年独居,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,所以支持儿子回到摩天洞,陪义兄、义嫂和师姐、师妹吃年夜饭。
  时月一路冒着微雨前行,到仰头壁之后,雨就越下越大了。
  从小到大,时月常听母亲说“干净冬节邋遢年”。按此说法观察冬节与春节,情况基本吻合,可见我们老祖宗的经验。
  这不,今年的冬节又冷又干,所以春节就下雨,从除夕开始就没停过。
  虽然雨不大,但道路变得泥泞,走亲访友变得很是不便。
  下雨的唯一好处,就是可以让人安心待在室内,做一些平时没空做只有闲下来才能做的事。
  譬如说探险。时月与师姐、师妹打了电筒与火把,将摩天洞探了个彻底。
  绵延十几里路的山洞,大大小小的洞厅,几乎都到过了,还探出了好几个可以通向洞外的秘密洞口。
  “洞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。”此话是晋人虞喜讲的。以前时月没有体验,这会深有感触。
  譬如说对几位师父所授武学的回顾、总结与消化。
  时月还用心钻研了俞水荣给他看的明代王宗岳的《太极拳论》一文,深受启发。
  初三这天晚上,大家饮酒尽兴之后,秦时月心情特别好,跟大家闲谈时,忽然开始兴致勃勃地分享练拳的体会。
  他说,这老祖宗留下的功夫,真可谓是沧海无边,望不到头,但若论自己的体悟,还是有的,用一个字讲,是“意”;用两个字讲,是“意气”,用三个字讲,是“淡”、“静”、“松”。
  “意”,指心意、精神。
  “意气”,指心意与内气。
  “淡”是淡泊。看淡世上的功名利禄,不羡慕,不执着,不贪求,明白自己的所要。
  “静”是安静。内心不再浮躁和动荡,能够安住下来,守住自己的身、口、意。
  人淡了,就能静下来。人淡如菊,方能心静如谷。
  “松”是放松。从精神到肉体,从神经到四肢到肌肉,都能远离紧张,达到松空自如的境界。
  人能淡静了,就会放松下来。
  “静”“淡”“松”三者是相互联系、相辅相成的关系。不淡无以静,不静无以松;松了自然静,静了自然淡。
  反映到行拳上,三个字当中,“松”是核心。
  意念松,则身体松,肌肉、血管、筋腱、骨膜、器官等肉体各部位各组织自松,则经络松开、释放、扩大,能量运转和代谢加快,则身体机能自然提升,武艺也自然提升,同样的一拳、一掌、一脚,质量完全不一样,内力通达、浑厚、实沉,有整劲和贯穿劲。
  身、心、意放松后,身体成为提线之木偶,无一处着力。则行拳时,浑身的骨节筋膜,无一处不松,无一处不空,无一处不胀,无一处不酸,无一处不响。久练,则无一处不通,无一处不实,无一处不舒服。
  打拳宜无意出而出,心平气和而出,气定神闲而出。
  金刚怒目、叱咤风云的打拳方法,没把敌人打倒,却将自己累倒。
  武林中所谓的“拳怕少壮”,也是因为打拳进了努劲攒力、筋骨暴绽这个误区。
  所谓的“沉肩坠肘”,实际上求的就是一个“松”字。
  松了行拳,则81岁的人跟18岁的人没有什么两样,都可以轻松自如,延年益寿,也可以劲遍周身,力达四梢。
  松无极限,柔无极限。松柔至极,也会刚强至极。正如风是柔的,水是软的,但风和水一旦在特定的条件下骤然发力,则威力巨大。
  同理,一个极度放松后的身体,正如风和水一样,一旦骤然收紧,或者在瞬间产生速度和爆发力,其力量直如飚风激浪,可以无坚不摧。
  这是“松”产生的善果。
  说完,他向紫苏姐妹演示说,他以前打拳,均是捏紧了拳头,做足了筋骨“冲”出去,讲究劲力和速度,也讲究肌肉与骨骼的硬度。现在他却认为,出拳应该是“松”的,松出松入,不做筋骨,只在接触目标的那一瞬间,才可将拳攥紧。
  接着,他走步行拳,果然浑身“咯咯”出声,拳掌出击时,有弹抖破空之音。
  众人也跟着他一一实践,都说确实有不一样的体验。
  “习武练拳,通常追求的不是一个‘紧’字么,怎么会是‘松’?像传统的举石锁、石担之类。这些,秦大哥又怎么看?”紫苏问。
  “是啊,当年我在练这些方面,花了不少功夫,”俞水荣也说,“不练举重,肌肉没力量啊!”

  秦时月认为,确实,练肌肉的过程,是一个求“紧”的过程,而这个过程却是有问题的。
  起初,肌肉在石锁、石担等重物的压迫下不断收紧,肌肉纤维不断增粗,肌肉块不断膨胀,身材越来越好,力量越来越大,整个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孔武有力。
  但随着不断的训练,不断地求“紧”,肌肉的紧张达到极限,体内血管和人体内部的经络通道就会受到挤压和堵塞,从而物极必反,既无法得气,得天地之生气;又无法泻气,泻体内之病气、浊气,从而影响新陈代谢,影响能量的流动、分布和获取,提升不了功力,却让健康状况下降,也容易感到身心疲惫。
  这时如果还不收手,仍然苦练肌肉,就会出现肌裂、筋断、气绝的悲剧。
  琴弦收紧至一定程度,就会“啪”的一声断裂。
  这是“紧”产生的恶果。
  所以,肌肉要练,但不是为肌肉而肌肉,而是要练前面讲过的“意气”,而将肌肉作为一个副产品。
  “副产品”才会有一个合理、合适的度。反之,你当作“主产品”去追求,那就会练过头。“过犹不及”,“物极必反”。练意气产生的肌肉,才会达到最合适的强度,肌肉内部才会意气通达。所以,拳功常有“得意忘形”之说,可见“意气”之重要。
  “那按照师弟的讲法,外家拳及西洋拳,走的就是一条求‘紧’的路子?”白苏若有所思地问。
  时月说,外家拳还好,它在外练筋、骨、皮的过程中,如站桩啊,打沙袋啊,插绿豆、铁沙啊,要求沉肩坠肘、含胸拔背、松腰松胯,力达四梢,等等,更要求动用意念,进行‘运气’,所以也会产生松、通、顺等效果,某种程度上与内家功殊途同归,达到全身经脉的贯通,能量的贯通,所以只要方法得当,循序渐进,并不会对身体构成伤害,反而能练就一身好功夫。
  少林功夫,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。
  清代的方世玉,练的就是福建南少林所传的武功。其“金钟罩”“铁布衫”,是内外兼修而成,既内练一口气,外练筋骨皮。全身只有一个前后阴之间的会阴穴无法承受攻击,其他地方均是刀枪不入。后来,也是此穴被五枚师太踢中而身亡。但西洋拳就不一样了……
  “是啊,西洋拳,尤其是西洋的健美运动,它们完全是依靠负重来刺激肌肉的生长。练到后来,肌肉猛增,血管暴绽,像个怪物一样。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,今日听秦大哥一讲,才明白它走的是一条求紧、求硬之路,却是一条不归路。因为松无极限,紧却是有极限的。人体无法承受太紧、太硬。紧则僵,则硬,则断,则裂,万物皆然,对吗?”紫苏抢着说。
  “啊呀,如此看来,西洋拳和健美术那是万劫不复的了,决不可去碰了。”白苏吃惊地说。
  俞水荣听了,频频点头,说:“你们在时月的启发下,真是一点就通啊。”
  时月说,俞二哥过奖。他也不过是在前人武学理论的基础上,自己的一点体会,也许并不成熟,允许讨论。
  他认为,拳击与健美,在身体可承受的范围内,练练倒也无妨,毕竟可以锻炼肌肉的强度,筋腱的韧度,反应的速度,等等。但如果向极限追求,则一定是误入歧途。极限到处,就是悲剧。随着年岁的增大,满身的伤病也会显现出来,生活质量和寿命都会受到严重影响。
  总之,肌肉、筋骨是要练的,但须通过锻练意气而得。主次不可颠倒。
  王宗岳《太极拳论》中说的“意气君来骨肉臣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
  如果颠倒了,将肌肉当作终极产品来追求,走进的则是一条死胡同。无限追求肌肉块这个“死疙瘩”,五脏六腑所受的伤害和承受的压力也会随之增大。
  “要成大道,还得将视线转向东方,转向中国的古人。命要‘松’中求,功在‘柔’中有,真理掌握在我们老祖宗手里,”时月肯定地说,“人体可以通过求松而不断超越自己,不断创造奇迹,从提高摧毁、控制能力向摆去拘束,进入自由境界转变。”
  紫苏听了,点着头,攥紧拳头挥了几下。
  白苏说:“我以前不学拳,是觉得打拳太累。今天听师弟一席话,才知道打拳原来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。行拳的过程,是一个身体不断松开、膨胀的过程,一个不断打通全身、沟通内外的过程,一个不断排出浊气、过滤糟粕、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的过程。我用‘松’的理念来重新体会练拳,可谓飘飘欲仙,乐在其中,不愿出离矣。”
  紫苏听了,也开始静默尝试。
  果然,松松的一遍拳练下来,气不急,话不颤,却脸色红润,额上全是汗。她说,连身上都出汗了,而且周身舒泰,口舌生津,实在妙不可言。
  俞水容听了,鼓掌赞叹说:“贤弟真聪慧之人也!会总结,会比较,分析得头头是道、清清楚楚,虽闻所未闻,但连我这个识字不多的人,听了也都明明白白。佩服,佩服!也难怪贤弟的功夫一日千里,原来悟出了这么个‘松’的道理,‘松’所具备的无限可能性。以贤弟之才学和勤奋,日后必成一代宗师啊!”
  众人于是纷纷摆开架势,开始体会如何“松拳”,连夏菱都开心地加入其中。
  旧檀有《学艺歌》云:
  师父只开门,
  修行在自身。
  真传一句话,
  只付有缘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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