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选择

四月天，百花齐放，争奇斗艳，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五天里，道士好像是要将之前五天在徐州耽误的行程全赶回来，又好像是恨不得立马赶到京城才好，疯狂赶路。

        风尘仆仆，小安很累，所以在看见冒着烟火气息的小镇时，她直接赖着不走了，不管道士如何劝说，她都摇头，并且表示一定要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 道士无奈，只得同意，可是只是这样稍稍一停留，看着小安天真快乐的在集市里跑来跑去，他的心便开始左右摇摆。

        龙石觉醒后，小安就变成了烫手山芋，他想马上赶到京城去见静澜师太，然后不管之后生什么，都要将小安再带回去，让她永远呆在古宁小镇上，让龙石永远不再现世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，他的内心在叫嚣，十年前明成帝身死，安王在登基后，便雷厉风行的秘密处决了几个反对的最厉害的大臣，其中就有他的父亲，家族的仇恨他不敢忘记。现在，不管小安身份如何，都表明她身负真龙血脉，一山不容二虎，天下也不可能会有两个君主，这正是报仇的好机会，错过了便不会再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小安只不过是个懵懂的九岁孩子，前九年就过的坎坷不平，明明有一条平凡富贵的路可走，他怎么忍心将她拖进肮脏的政治斗争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哥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不舒服啊？”小安看着道士眉毛都快打结了的一副痛苦的表情，关心的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，天快黑了，吃完面找家客栈住下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面摊上，坐着三五个人，正议论纷纷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落进小安和道士耳朵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那张书生在徐州带了个漂亮的舞女回来送到李员外府上去了，长的是美若天仙啊，是什么徐州第一名妓来着，跳起舞来那腰肢软的，啧。”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呼呼的吃着面一边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。”一旁的同伴酸了他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年人一噎，正准备说话，桌子上的另一个人突然道：“你们都知道我刚从徐州回来，卿卿姑娘翩跹舞名动天下，上次在徐州是说要嫁人了，难道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莫不是被那张书生以婚嫁给骗了回来！”有人一语道破关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真是卿卿姑娘，她若是知道自己被骗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一个女人，再不甘心，又不是在徐州，恐怕也是由不得她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，你说那李员外已经六十多岁了，这能满足人家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妓子嘛，哪是一个男人能满足的，哈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众男人猥琐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安吃面的度越来越慢，最后忍不住抬头问：“大哥哥，他们说的是跳翩跹舞的卿卿姑娘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是。”道士模棱两可的回答，他不想多管闲事，只希望今天晚上好好休息，明天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    花卿卿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古红颜多薄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镇东边的张家，不大不小的三间房子，看得出并不富有，现在已经挂满了各种喜庆的红绸，正堂内贴着大红的喜字，一对红烛安静的等待着明天的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外面院子里，张进被徐远州拉住，如果小安和道士在这里，一定会认出这两人正是徐州客栈那两个书生，蓝衣翩翩的张进，白衣如玉的徐远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，你说你会娶她，与她一生一世白到老，现在你居然为了你的前途，将她送给了李员外那个老色鬼，你，你还有良心么？”徐远州拉着张进，怒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张进很不耐烦，明天就是他的大喜日子，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吵架，他抚开对方的手，道：“不过一个妓子而已，为我换来大好前途是她的荣幸，况且我明天就要娶李家小姐过门，你莫要在这里纠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既然不是真心诚意的娶她，为什么要带她回来？”徐远州想起之前他们两人在徐州恩爱的日子，便觉得心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以为我想么？”张进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，“若是能回到当初，我怎么也不会和一个妓子混到一起，这简直就是我的一辈子的污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徐远州大怒，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来，“没想到你张进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，我羞与与你为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最后直接将徐远州推到门外，冷笑道：“别说的那么好听，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花卿卿，可惜啊，她喜欢的是我，哈哈，有本事，你就去员外家把她捞出来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徐远州失魂落魄的站在外面，身上棍棒的伤隐隐作痛，得到消息之后他没有先来找张进，而是去了李员外家，可想而知，那个好色的老家伙，现在手里得到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会放手，他直接就被李家下人乱棍打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之后，他处理了身上的伤，越想越气，于是怒气冲冲的来找张进，他只想替卿卿讨个说法，可是张进明天要娶李家小姐，他正为搭上李家而高兴不已，哪会管卿卿的死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怜卿卿，痴心错付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更时分，更夫打着呵欠慢吞吞的走在安静的街道上，灯笼里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，巷子里几只平日里喜欢狂吠的野狗此时缩在垃圾堆里瑟瑟抖，不敢出丁点儿的声音，房顶上，一只黑猫飞快的跑过，踩翻了一块瓦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差点被砸个正着的更夫对着屋顶骂了两句，他走了两步，突然觉得怎么变冷了些，不是风带来的冷意，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寒意，这让他很不舒服心底毛，于是他拢了拢衣服飞快的往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经过李员外家门口的时候，他忽然现门口高挂的红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，诡异的泛着红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敢停留，他飞也似的跑开了，没现大门下面的缝隙里缓缓的流出红色的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，小安和道士吃完早餐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，镇子上突然嘈杂起来，人们纷纷往李员外家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，早上张家的迎亲队伍走到李家的时候，现李家大门紧闭，一点都没有要办喜事的热闹，张进觉得很不对劲，于是亲自上前敲门，但是他刚走到大门口，脚下就感觉踩住了一团黏沥的东西，定睛一看，差点骇得他半死，脚下踩着的是已经半干一摊血水，从大门下面流出的血已经半干，变成了黑红色。

        跟着的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连忙撞开从里面被木栓闸起来的大门，刚打开大门，最前面的人突然就捂嘴转身呕了起来，后面的人往前一看，顿时个个脸色煞白，全部挤在门口，没人敢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大门里，一地的尸体，而且没有完整的，每一具尸体都被扯的七零八落，被什么东西撕扯成了几块，肢体散的到处都是，回廊柱子和墙壁上，还留着深深地抓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夜之间，李家上下三十几人，全部被悄无声息残忍的杀害，没有一个人逃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按说虽然作案时间在半夜，但是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值夜的人，要想悄无声息的杀掉这么多人，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外面，道士捂着小安的眼睛，看着李家上空盘旋的浓浓的红云，有点感慨，女人下起手来可真毒啊。

        非生非死，不人不鬼，身死后就地起尸，还杀了这么多人，看来凶的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哥。”小安被捂的有点难受，微微挣扎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我们走吧。”道士将小安转了个方向，背对着李府，不让她看见里面的惨状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安站在原地，用脚尖点着地面，小声的问：“是卿卿姑娘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安，”道士闭了闭眼，心里挣扎了一下，“你若是不管这个事，我们就回古宁小镇，也不去京城了，有林家留给你的财产，足够让你衣食无忧的过这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要管这件事，那你就只能往前走，去京城，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，以后就只能走一条坎坷无情，危险重重的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安不懂，她是想帮卿卿姑娘啊，卿卿姑娘跳舞那么美，可是这与去不去京城有什么关系，她只是单纯的想帮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安，你现在不懂，以后会明白的，现在依你的心意选吧。”请原谅他，家族仇恨得报的机会面前，他不想放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很清楚，她会做何选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大哥哥你会帮我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会，我会一直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想帮卿卿姑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风云变幻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因为她现在决定要帮一个可怜人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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